天啟皇帝這一句提問,顯然意味深長。
你敢不敢?
即便這時候,張靜一乃是遼東郡王。
可謂是位極人臣。
可是動那衍聖公,卻又是另外一回事。
這不是開玩笑的。
兩千年的儒家,開枝散葉,這天下早已沒有其他的學派,只有一個儒家。
天底下誰不知道,這儒家早已是樹大根深,枝葉繁茂,而衍聖公,就是儒家的核心。
畢竟,儒家講究的是禮。
什麼是禮,禮的本質就是等級,不同的等級,做各自本份的事。
而在這個核心裡,這孔聖人的四十五代孫孔宗願襲封為文宣公,此後被改封為衍聖公開始,衍聖公傳至現在,已經歷了十九代。
更別說更早之前,孔氏幾乎都得到了歷代皇帝的冊封,甚至在宋朝的時候,曾出現過女真人、蒙古人還有漢人三個王朝同時都供奉衍聖公的情況。
說穿了,衍聖公的延續,比大明還要長得多。
王朝可以破滅,皇族可以被剷除,但是衍聖公的香火,卻從未斷絕。
現在衍聖公可能牽涉到遼將作亂一案之中。
若是不查,這個案子,可能也就到此為止了。
可繼續查,那麼又該怎麼查呢?
客客氣氣地請來,溫言細語地請教嗎?
只是……這事難就難在,一旦對衍聖公動真格的,就勢必引發天下的反彈。
即便現在張靜一有皇帝護著,可是以後呢?
這可是讀書人們的招牌啊。
當代衍聖公的名聲很好。
但凡是讀書人提及他,都是肅然起敬。
自然……其實衍聖公的名聲都很好。
哪怕是此後那個叫孔衍植的傢伙帶頭剃髮,給自己留了一個豬尾巴辮子,又上表誇讚順治皇帝如何英明神武,一樣在讀書人的口裡,也能留下一個好名聲。
張靜一不及多想,便道:「陛下……這是弒君之罪,若是不徹查到底,臣只怕……只會讓這些人更為猖狂,臣沒有什麼敢不敢的,只要還有一日兼著錦衣衛的差,這事,就沒有轉圜的餘地。」
天啟皇帝點頭,他眼睛凝視著張靜一,道:「那麼,你就去干吧,真要出了什麼事……不怕,有朕在!」
張靜一道:「是。」
「只是……」天啟皇帝道:「你還是再想清楚,朕……只能保你一時,將來……」
「大丈夫行事,豈可瞻前顧後?」張靜一擲地有聲地道。
不過……他也很清楚,這事真幹了,那麼以後真就只能往死里打壓了。
天啟皇帝便沒再說什麼勸說的話,只道:「一切小心,朕與卿既共患難,自當共富貴。」
張靜一隨即得了旨意,便匆匆而去。
…………
五日之後。
快馬至曲阜。
隨即,一封駕貼便送至孔家。
消息一出,果然天下譁然。
孔家上下,更是驚得說不出話來。
竟是一時無言以對。
本來公府里的姑爺死了,就已夠讓孔府上下吃驚了。
現在……竟有人來送駕貼。
這可是亘古未有的事。
這衍聖公,不只封的是公爵,比如他還是太子太保,以他的身份地位,即便是入京朝見,也需大學士親自去迎接,位列內閣大學士之上。
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
而這駕貼,卻是錦衣衛傳喚用的。
一旦下了駕貼,當事人便必須去錦衣衛點卯報到。
這就相當於後世的刑拘一般。
這新縣千戶所,居然直接下了駕貼,完全沒有給一點顏面。
就在這沸沸揚揚之際。
孔衍植倒是顯得很鎮定。
歷朝歷代,還從來沒有過衍聖公獲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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