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輕輕嘆氣,溫暖的大手裹住她的手。筆硯閣 www.biyange.net
他的手很粗糙,手背上滿是陳年小疤痕,但卻一如既往的溫暖。
她的手很冷,又白又細長,帶著歲月的痕跡,手皮微微皺起。
兩人都沒說話,屋裡安靜得只剩暖氣口的氣流低低迴轉聲。
他捏住她的手,低聲:「阿淙,那天擱下電話,我一夜沒睡。天剛剛亮時,我給上頭髮了函,申請半個月內調回帝都。」
薛淙嚇了一跳,瞪眼看著他,不敢置信。
「你——你這麼衝動做什麼?!你那麼多年的努力極可能會付諸一炬,你太衝動了!」
男人微微一笑,大手略笨拙輕撫她的髮絲,帶著熟悉的溫柔。
「我不能一直只為了自己,也得為你,為這個家,多少承擔一些責任。這麼多年來,你一個人帶孩子,一個人養家,一個人承擔這個家的所有,你的辛苦我不能分擔一分,卻還要你和孩子擔心我」
他停頓下來,他不是擅長言辭的人,不會高談闊論,更不會甜言蜜語。
他暗自咽了咽口水,溫聲:「我回來,離你近些,多一些時間陪伴你,陪伴這個家。」
薛淙愣住了。
好半晌後,她的眼睛紅了,頓時淚流滿面。
他話雖說得簡單,但在他背後放棄了什麼,放棄了多少,她卻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有事業心,有豪情壯志,更有國家和民族情懷,但他沒忘了他的家,還有他該有的家庭責任感。
薛淙一頭扎進他的懷裡,嗚嗚哭了。
她哭得很厲害,貌似將這些年來的委屈一股腦兒都吐出去,都狠狠宣洩出來。
薛凌說得對,如果還愛他,那就不要輕言放棄。
可二十多年了,她早已過倦了這樣的孤單寂寞日子。
空蕩蕩的別墅里,走來走去都是一個人,晚上甚至還有腳步的回音。
她喜歡開電視,只為了家裡能多一點兒熱鬧的人聲,不至於偶爾出現幻聽的錯覺。
沒枕邊人的日子,被窩長年累月的冷。
她知道他的不容易,知道他的艱難取捨,她忍著不說,也一直忍著。
可這一次的過年,她過得實在太痛苦。
於是,她衝動了,掛了那個電話給他
男人抱著她,任她哭著,什麼話也沒有說,大手搭在她的背上,輕輕拍著安撫她。
外面夜色暗沉,大雪紛飛。
屋裡暖氣融融,悽然的哭聲壓抑而悲傷,聽得他眉頭緊皺,心也一下下抽痛。
他這大半輩子裡,上對得起國家和百姓,下對得起一眾跟隨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們,可他對不起他的髮妻,對不起他的女兒。
自從結婚,整個家庭都讓妻子一人打理。
孩子出生後,他努力爭取多一些時間回家,可一年半載就那麼幾天。
孩子小的時候,會對他開心咯咯笑。
等孩子漸漸大了,每次看到他,總會有一種膈應般的陌生,那是日積月累的隔離產生的。
孩子認真想了想,終於想起他是「爸爸」,然後怯怯湊了上前,跟他低低說話。
「爸爸,你為什麼總是不回家?」
「爸爸,你為什麼從來不接我上下學?」
「爸爸,小區裡的小朋友都說我是沒爸爸的」
每當這個時候,他就禁不住心疼,也找不到話來跟女兒說。
妻子睨了孩子一眼,微笑勸道:「爸爸他只是太忙,等他不忙了,就會來陪我們。」
他心疼孩子,更心疼妻子。
因為她們是他唯一對不起的兩個人。
他已經快五十了,年近半百,剩下的時日有多少,能有多少,誰都說不清楚。
爭取多一些時間陪一陪他深愛的人吧。
父母親早逝,親欲養而親不在,他已經暗自後悔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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