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便朝著他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華華也抬頭看去,想要看看在這上堂之中,有誰能夠答出來這個問題。
「別看了,就是你,那個丫頭。」袁老頭眼睛裡都是笑意。
眾人都順著他手指的視線看去,發現他指的人竟赫然是鳳楓華。
有人出聲提醒:「夫子,她答不了。」
若這話是別人說的,鳳楓華可能還稍稍覺得無所謂一些。
偏偏這話是從鳳倩的口中說出來的,就平白地多了幾分嘲諷。
「哦,你如何知道?」袁老頭收回視線,轉向鳳倩。
鳳倩站起身來,柔柔一笑:「二姐姐天生啞疾,無法說話。」
袁老頭卻哼了一聲:「說不了話可以寫字,難不成連寫字都不會麼?那她是如何進入上堂的?」
鳳倩的臉一紅,咬了咬唇,坐了下去。
鳳楓華原也想用「啞疾」來推脫的,此時被袁老頭這麼一說,只得低頭在紙上寫下幾行字,正要起身,一隻手卻一把奪過了她手中的紙。
她惱怒地扭過頭去,就見薄言捧著那張紙,念道:
「雪如絮,絮如雪,即為比擬。」
眾人不解。
袁老頭又問:「何謂雪如絮,何為絮如雪?」
鳳楓華聞言低頭又寫。
剛寫完,又被薄言搶了去,繼續念:「《世說新語》篇中,謝夫子曾以『風起柳絮』而喻當時大雪。此為雪如絮。袁夫子曾有句『柳絮飛如雪,桃花吹滿身』。此為絮如雪。」
袁老頭聽完,拍手大笑:「好!好!難得你這丫頭如此博學,竟連老頭子的信手塗鴉都記得!」
鳳楓華淡淡一笑,卻沒有再寫什麼。
她當時記得這首詩,也不過是因為這首詩中的豪邁氣魄罷了。
袁老頭是第一次來明德書院上課,認識他的人很多,敬仰他的人也很多,真正了解他的人卻極少。
袁老頭講課其實不像是講課,倒像是與他們閒話家常。
鳳楓華聽著聽著,漸漸走了神。
她呆呆地看著袁老頭那雙眉飛色舞的小眼睛,心想,如果她到了白髮蒼蒼的時候,如果也能擁有這種「自信人生二百年,會當擊水三千里」的精神頭,那也真的是不枉此生了。
薄言四仰八叉地趴在桌子上,將頭歪向華華這一側。
課堂上的氣氛很是熱烈,後兩排卻顯得有點兒安靜了。
桐夜明還在張羅著給薄言接風的事情,幾乎將教堂里一半的人都叫上了。
「蘇野,你去麼?」桐夜明轉過身來,問身後一個白衣飄飄的謙和君子。
鳳楓華微微側了側頭。
蘇野,蘇昕蘇先生的長子,他的母親,就是桐夜明的姑母。
瀲陽城說大,其實也並不算大。
上流社會的圈子其實狹窄的很,大家族之間交相聯姻,幾乎每個人的身世往上數幾代,都是親戚。
她的姑母就嫁給了蘇先生的弟弟,蘇家如今的當家人,蘇明。
蘇野從一本書中抬起頭來,看了薄言一眼,微笑:「兩年未見薄兄,自然是要去的。」
「喂,桐夜明,你怎麼不叫我!」蘇野旁邊坐著的一個女子蹬著眼睛,不滿之情溢於言表。
桐夜明賠笑:「姑奶奶,這不是正要問您麼?怎麼樣?您去麼?」
少女揚了揚眉梢:「這還差不多!」她悄悄地偷看了薄言一眼,豪情萬丈地笑,「本姑娘當然是要去的!」
「那下學後叫上蘇源,一起去?」桐夜明又問一句。
少女擺擺手:「別了別了,前兩日源兒偷喝了一杯酒,醉了一日,娘親差點兒急死。不叫他!免得掃興!」
「箏兒。」蘇野笑覷了少女一眼,「那日的酒是誰先偷的?」
少女的臉頰微紅,扁扁嘴:「我又沒叫他喝!」
一群人正說笑著,下課的鐘聲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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