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種特殊的聲音,特殊到令她永生難忘。
丁雨晴眼睜睜看著丁貴生的骨塊碎成更小的部分,她不受控制地打了個寒戰,仿佛此刻有誰也正拿著一塊方錘,要將她碾碎。
徐如飴輕輕挽住了女兒的肩膀,輕聲道,「我們出去吧。」
丁雨晴低著頭,默默跟著徐如飴往外走。
殯儀館外日光明媚,然而望著這白亮的日光,丁雨晴仍然忍不住發抖。她緊緊靠著徐如飴的身體,不斷側目去看媽媽的表情——徐如飴始終平靜如常。
在這一刻,丁雨晴忽然覺得媽媽確實是個大人,她自己也終於變回了那個會在午睡時潛入爸爸房間的小女孩,她可以安心地退回到女兒的位置,將自己的恐懼寄託到媽媽的肩頭。
一連幾天,丁雨晴無法獨自入睡,不得不請假在家休息。殯儀館裡的火光和方錘總是突然侵入她的睡眠——她會夢見自己被放在一張冰冷的金屬床上,被陌生人推進焚屍爐。
這樣的噩夢固然可怕,但只要醒來,那種劫後餘生的幸福感就會衝散恐懼真正令丁雨晴夜不能寐的是另一件事:雖然眼下她還年輕,離死亡還很遠,但徐如飴已經半隻腳踏進了墳墓。
總有一天——她不知道那一天還有多久——她會一個人踏進殯儀館,眼睜睜看著陷入長久睡眠的徐如飴變成一堆白骨再叫人碾碎。
這件必然要發生的事情像一道流血的傷口,讓丁雨晴根本不敢深想。每一次念頭甫一出現,她就痛苦得一陣痙攣。
一天夜裡,丁雨晴夢見徐如飴死了,她在睡夢中哭得打嗝,被徐如飴喊醒。在昏黃的床頭燈下,丁雨晴緊緊抱住了媽媽,眼淚浸濕了枕頭,又在徐如飴胸口的睡衣上留下潮濕的痕跡。
「媽,」丁雨晴輕聲道,「你能活一百歲嗎。」
徐如飴拍著女兒的背,「好啊,我努力,小晴也活一百歲。」
丁雨晴使勁搖頭,「我活到七十歲就夠了。」
徐如飴愣了一會兒,才聽懂了女兒的意思。
「別怕。」她輕聲道。
對丁貴生的暴斃,全家人在丁雪陽面前絕口不提,只說丁貴生的幾個朋友拉他去南邊某個莊子裡種地釣魚去了。保守估計要在那邊待三個月,丁雪陽驚異於父親的說走就走,但也沒有多問——雖然從前他很少展露出對外出遊玩的興趣,但這種和全家人招呼也不打一聲,就投入到某項計劃里倒很合他的性情。
丁雨晴在家休息了四天,便重新回了學校。在返校之前,她找人把閣樓的那架鋼琴搬到了客廳。徐如飴遲疑地坐在琴鍵前,還沒打開琴蓋,天花板就落下一片石灰,不偏不倚地打在節拍器上。
薄薄的一片石灰突然落下,雖然動靜有些嚇人,但即便落在人身上也不會有大礙。
然而令丁雪陽感到十分不解的是,丁雨晴當場就發起了脾氣,看起來十分惱火。當天下午,丁雨晴出門列印了兩道符,回來貼在鋼琴和琴凳上,丁雪陽問妹妹在做什麼,丁雨晴回答,你別管。丁雪陽覺得好笑,但也沒有多問。
不過,即便丁雨晴將鋼琴移到了客廳,接下來的日子裡,徐如飴也沒怎麼碰過它。
她有時會站在鋼琴前,對著黑色的漆面發呆。但大多數時候,徐如飴還是挎著她的帆布袋,坐在餐桌邊織東西。她喜歡編織,編織的時候她沒有工夫去想別的事。
有時,徐如飴會感激命運的巧合——幸好她家裡還有一個待產的孕婦,讓她能夠有一個藉口閉口不談丁貴生的死。在丁貴生頭七過後,小區里另一戶人家也死了男人,徐如飴與那家的女人一起辦過活動,雖然不熟,卻也收到了葬禮邀請。她原
以為對方不清楚她的情況,只是泛泛地發了一封邀請函,所以沒有去,然而在葬禮後一天,兩人在菜市場遇見,對方特意問起「你昨天怎麼沒有來」,徐如飴才知道那封邀請函並非只是出於客套。
兩人一起走了段路,新喪的女人問她拿了那麼多蘿蔔纓,回去打算做什麼。徐如飴愣了一會兒,才答可以剁碎了攤餅,也可以焯水後加在沙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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