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金陵城中忽而下起暴雨。雨滴如簾,垂落在天地間。秦淮河畔,煙雨淒迷。
武定橋上無人。一艘精美的烏篷小船,徐徐的從橋洞中穿過。尖尖的船頭,流線型的船身,緩緩的露出來。
船中傳來一個柔和的女子聲音:「姑娘,雨太大了。別下去吧。看看就好。」
「嗯。」黛玉輕輕的點頭,眺望著雨簾中的和安街,那座宅院,承載著她生命中最濃墨重彩的一筆。雍治十二年,金陵的那段日子啊!深深的銘刻在她的記憶中。
而此時,環哥已經遠去西域。寶姐姐亦相思成疾,纏綿病榻。她心中悶悶的。出來散心。不意遇到暴雨。
「哎…!毫端蘊秀臨霜寫,口角噙香對月吟。滿紙自憐題素怨,片言誰解訴秋心!」
這嗟呀的感嘆聲,並非林黛玉的嘆聲。而是她養的那隻鸚鵡。鸚鵡學舌,和林妹妹素日的感嘆聲,竟然差別不大。雪雁提著鸚鵡的籠子,掩嘴噗嗤笑道:「姑娘,你看它…」
紫鵑手裡端著茶碗,侍奉在一旁,嘴角微微揚起。
黛玉雖然成婚。那場御賜的婚禮,天下矚目!但她房中的丫鬟們都還沒有改口。還是稱她為「姑娘」。
蘇詩詩禁不住莞爾一笑。氣氛是傷感、遣懷。但鸚鵡這麼一鬧,她亦笑出聲。明眸落在穿著一襲青衫的黛玉身上。十七歲的黛玉,出落的極其美麗。靜坐時如嬌花照月。自有一股靈秀的才氣點綴著她身上帶著江南煙雨般的嫵媚、風流的風姿。
世外仙姝寂寞林!
蘇詩詩已經是絕美的美人,大眼睛,雪白的肌膚,窈窕的身姿,氣質清麗嫻靜。但此時自感比黛玉還要遜色半籌。伸手指著窗外,介紹道:「林姐姐,我當日便是住在武定橋對面。」
她曾在金陵住了兩年多,等著賈環前來找她。和黛玉的感情之路不同,這又是另外一段故事。
黛玉同樣給鸚鵡逗的展顏一笑,剎那間如同清泉湧出,幽靜宜人,美麗無端。她本是「愁緒滿懷無釋處」,此刻稍解,細聲道:「難為你了。」聲若清蕭,悅耳動聽。
說話間,精美的烏篷小船緩緩的駛過,逐漸的消失在雨幕中。
…
…
江南的煙雨,北地如何得知?
如賈環所料,他和沈遷的書信送至京中,三日後便收到回信。信使往返,可驛站換馬,速度較快。兵部尚書孟何同意沈遷以兵部主事的身份前往西域軍中效力。
而沈家的太太無法將沈遷從保定府綁回京中,派了沈府中最後剩餘的20名家將到沈遷身邊,保護他的周全。
保定城外,小小的驛站,如同一顆麥穗點在平原上。天際邊,裊裊炊煙升起。淡淡的夜色在略顯空曠的平原中瀰漫開來。
在這北方的夏季傍晚風景畫中,賈環駐馬在小山坡上,眺望著南方。心中充滿了深深的思念!
伴隨著京中的消息傳來的,還有自金陵而來的家信。烽火連三月,家書值萬金。在前往西域的旅途中,收到家信,他如何不高興?然而,信中的內容卻讓他升起憂思。
林妹妹替寶姐姐代筆的家信中寫道:她近日思念成疾!江南距離北地千里之遙,這封信是四月底寫的。輾轉到他手中。已經一個月過去,寶姐姐病好些了嗎?她在病中,誰在為她煎藥?可又瘦了些?
他妻妾不少。但於國朝的士大夫來說,並不算多。要說她們每一個人在他心中的份量都是相同,那是騙人的假話。寶釵在他心中,份量很重。
他如何能忘記那個雨後的黃昏,她那明麗嫻雅的微笑;他如何能忘記她戲虐的和他射覆;他如何能忘記婚後平淡、真切、相伴的日常生活…,這一切的種種,在他心中浮起,仿佛星空閃耀的繁星。一顆一顆…
賈環在小山坡上駐馬許久。身後,黃副千總帶著十幾騎等候著。半里遠的驛站中,沈遷、家將們正在準備啟程。張四水打馬前來,低聲道:「子玉,我們可以走了!」
「嗯。」賈環不舍的看了南方一眼,調轉馬頭,揚鞭抽著胯下的駿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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