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便是進諫蜀主李當不成,反被下獄的蜀士楊賀之。
成都城破以後,桓蒙為消弭蜀人的牴觸,延攬民心,於是舉賢任能,大舉辟除蜀地的高門子弟、才華之士。
並於數日後,集帳下參僚,置酒於李當的殿上,邀請成都及周邊的縉紳參宴。
在那天的宴上,桓蒙雄情爽氣,音調英發,談說自古的興亡由人,存敗系才,狀貌磊落,引得一座嘆賞。
因有與宴的蜀地士人上言,說李當剛愎殘暴,拒忠良之諫,把不少的蜀中英秀囚禁獄中。
桓蒙聞之,遂即令吏,檢點成都牢獄裡的囚徒,其中凡是因言獲罪的,一概釋放,並從中擇其尤為出色者,亦闢為屬僚。楊賀之和他的族父楊周之,就是在那時一同出的縲紲。
桓蒙與楊賀之、楊周之一經交談,喜楊賀之的才幹,當場辟他為府中板司馬,辟楊周之為板參軍。
隨後不久,莘邇到了桓營。
袁子喬建議,在接見莘邇的時候,不如把新辟入府的蜀士也都叫過去,以圖藉此,來暗示莘邇,桓蒙已然盡得蜀人之心,從而給要回劍閣這件事,加上一個籌碼。
桓蒙從善如流,採納了袁子喬的這個建議。
因而,要說起來,楊賀之、楊周之等,實是數日前已與莘邇見過了。
不過前幾天的見面,莘邇除了頭天轉身出帳的舉動以外,沒有在其他的事情上給楊賀之等人留下特別深刻的印象,反倒是那位只聞其名、不見其人,寫下了《蜀道難》、《鵝》兩首傑作的隴地不世出之大才子、謫仙人傅夫子傅喬,令他們心神往之。
不意今日荊州兵的虎賁齊聚,桓蒙明盔亮甲,氣勢洶洶,相比之下,莘邇幘巾、鶴氅,持扇木屐,如晏然出遊,只攜李亮一人,然而在與桓蒙答問之際,卻竟是絲毫不落下風,言辭溫和,含蘊如刀,幾句話下來,把桓蒙反是噎得說不出話了。
這樣的英傑人物,是楊賀之平生僅見。
楊賀之的視線流連在莘邇身上,心中想道:「也嘗聽聞定西莘幼著之名,往昔所聞,傳言的多是他的武功,我以為他只是個將帥之才,今日觀之,儼有雄主之姿也!」
他偷窺桓蒙壯碩的後背,思緒起伏,想道,「桓荊州亦明主是也,但江左重中原故族,常散騎昨日信至,覽其文字,頗懷亢憤,言唐輕蜀人,雲己已絕仕進之望,欲增刪舊作,埋首文牘,著《華陽國志》。桓荊州辟我為板司馬,如似欲有大用,而其府中掌權者,悉唐士也,只恐待我隨他到了荊州,終究會如常散騎一般,到底難以展眉。與其……。」
「常散騎」,是蜀秦的賢士,字與張道將的名同,亦叫「道將」,族為江原冠姓,世奉天師道,任過蜀秦的史官,數年前,依蜀秦國庫里保存的圖籍版檔,相繼撰寫過兩本大作,一本叫《梁益寧三州地誌》,一本乃是蜀秦迄其時之史,名《蜀秦書》。李當繼位,遷其為散騎常侍。
此人一向傾心江左。桓蒙笮橋勝後,縱火燒成都的諸城門,他便進言李當,勸其投降。李當之降,此人有莫大之功。因為他是李當的近臣,李當被送去建康時,他就跟著一塊兒去了。
以他家在蜀地的族望、他本人的史才和他對江左的嚮往,加上他家信奉天師道,與江州刺史王逸之之族琅琊王氏等幾個江左名族的信仰相同,他本來以為到了建康後,也許能夠得到一個不錯的官職,結果卻被冷落。——其實別說是他,便那李當,也只被封了個歸義侯而已;投降之後,亦從李當去到建康的李力、李祿等李當之宗親,受到的待遇且不如李當。
楊家也尊信天師道,楊賀之又有才名,常道將與楊賀之的交情不錯,算忘年交,鬱悶難遣,就給他寫了那麼一封信來,發了些牢騷。
想以這位「常散騎」的出身、名望和對江左的傾慕,還被打入冷宮,楊賀之自思之,何況是他?也就難怪他會別生心意。卻說,楊賀之不肯出仕蜀秦,不是因為他無志向,乃是因為李氏非人主,而今蜀秦宣告滅亡,他能去的地方,只有江左和定西了,江左若是不成?
「與其蹉跎江左,不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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