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此句,心莫名失落。」
許多人原本不明此詩最後兩句,可聽文相這麼一解釋,隱約明白。
姜河川故意停頓數息,給眾人思考的時間,然後道:「後兩句,是方運在『倍思親』後,推己及人,希望看到「少一人」的親友不要為他而傷感,用意之妙,實在罕有。話雖如此,仔細一想,親友缺他一人都有傷感,他缺了如此多的親友,又當如何?此句細想,奧妙無窮,與前一句的『獨在異鄉為異客』遙相呼應,更顯遠離友人、遠離家鄉之情。方運之才,非我能及。此等詩篇,哪怕皓首窮經數十年,寫不出來就是寫不出來。」
雷遠庭聽得越發臉紅,方才他還先入為主認為這首詩淺顯,可聽姜河川一解釋才明白,既然鎮國,就有鎮國的道理!
雷遠庭又發現,堂堂大儒講詩絕不會如此,但偏偏說得如此詳細,與南宮大儒的「問詩於仆」有異曲同工之妙,因為會場還有許多婦孺,若是用詩詞術語講解除了賣弄沒有絲毫的作用,這才是大儒們與普通讀書人的不同之處,已經達到返璞歸真的境界。
一旁的小國公暗暗擦了一把汗,臉上火辣辣的,心道幸好自己沒有蠢到胡亂指責此詩,否則此刻只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隨後,姜河川則具體分析詩「獨」「異」等字詞的妙用,最後嘆其為神來之筆。
&詩不僅結構奇妙、情深意重,書法也頗有獨到之處。如此大作,當入景國學宮供奉三年,讓天下人知我景國學子不遜任何一國。」
姜河川講完,微笑著沖眾人一抱拳,然後毫無煙火氣伸指捏住《月日憶聖墟兄弟》,收入含湖貝。動作行雲流水,瀟灑自若,渾然天成。
全場人都看呆了。
方運差點翻白眼,看那動作就知道,文相必然先把這鎮國詩在手裡捂幾天才會放入學宮。
方運不擔心此詩被私吞,三年後必然會回到自己手上。把詩文送入學宮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很多事本來輪不到自己,在詩文放入學宮的那一刻,自己就有了資格和資歷。
姜河川賞析完這首詩,走下文台。
所有人的目光有意無意落在另一位紫袍大儒身上。
南宮冷哪怕一直沒有說話。可仍然無法避免地成為全場的焦點。
整座山頂所有人都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扼住喉嚨,無人說話,只有秋風陣陣。
連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也被這氣氛影響,緊緊揪著父母的衣衫。
方運稍稍低頭看著文台的地面,並沒有去看南宮冷,哪怕知道南宮冷可能對自己不利也不去挑釁,也不去比試,更不會因為有了一首鎮國詩而洋洋自得。
方運餘光看到,那個紫色的身影動了。心猛地一跳,然後愕然抬頭,因為南宮冷不是向台上走,而是腳踏白雲。徐徐升高,竟然要離開文會。
這是怎麼了?
包括文相姜河川在內所有人都糊塗了,南宮冷不可能不比而逃,身為一代大儒。寧可輸也不能逃,而且,他所在的武國與景國對立。一旦他逃了,必將被武國讀書人唾棄。
最重要的是,一位大儒來文壓方運一個舉人,必然是有求於雷家,此刻離開不僅會失去重要的機會,甚至會得罪強大的雷家。
連現在活著的半聖都不會得罪雷家,更不用說一位大儒!
南宮冷背對著眾人,腳踏白雲緩緩升高,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他突然開口說話,聲傳千里。
&家雛鳳凰,長空自翱翔。百鳥收羽翼,不敢呈文章。」
左席許多人的臉黑成了鍋底灰,尤其是恨不得方運死的小國公、押上重寶的簡銘和雷遠庭,臉色黑透紫,隨時可能脹破。
小國公差點破口大罵南宮冷瘋了,那「百鳥收羽翼,不敢呈文章」不僅僅是南宮大儒自認不如方運,配合那個「雛鳳凰」一想,很明顯是在幫方運揚名!
一位當世詩名第一的大儒自認為詩名不如方運,這抬舉提攜之意連傻子都能聽出來。
這種提攜稍一不慎就是英明喪盡,連文相姜河川都做不出來,可這個跟景國對立的武國人竟然說得出口,超出了所有人的想像。